同学聚会那天,包间里吵得像个菜市场。老周开门进去时,差点被声浪掀了个跟头。
酒杯磕碰声此伏彼起。我们聊子女、聊房贷、聊摄生,便是没人聊作业——退休的人,谁还提那个。
酒过三巡,包间里热火朝天。王胖子举着手机晃晃悠悠站起来,脸红得像刚出锅的龙虾。
“哎哎!刚学会用智能手机!”他舌头有点打结,“儿子教我的,说能查养老金到账短信!”
王胖子眯着眼睛在屏幕上划拉,忽然“咦”了一声:“老张头!上个月你该不会是说养老金涨了?涨了多少啊?”
老张正在夹花生米,筷子停在半空:“啊......三千八。”说完赶忙补了句:“比老李少多了!
论题就像开了闸的洪水。这个说医疗报销份额,那个叹物价飞涨。不知谁起了头,我们开端比较数字。
“该你了老周!”王胖子嗓门震得酒杯发颤,“当年咱班状元,现在必定挣得最多!”
“八千多。”声响不响,却像按了静音键。笑声卡在半空,筷子悬在盘上。二十三双眼睛瞪得滚圆,又齐刷刷躲开视野。
论题僵硬地拐了弯。老周想接句话,却像隔着玻璃看鱼缸——看得见嘴动,听不见声儿。
敬酒开端了。人人举着杯子绕场一周,偏偏绕过他地点的旮旯。白酒瓶转了一圈又一圈,便是停不到他跟前。
之后第三天,老周在菜场遇见学习委员张芳。她垂头挑西红柿,红彤彤的果子堆成小山。老周刚抬手,她却忽然回身掏钱包,硬是没往他这边看。
周末原定的爬山活动,组织者在群里@了所有人,唯一漏了他。老周盯着手机屏,蓝色气泡一个接一个蹦出来:“收到!”“按时到!”“带自家腌的酸萝卜!”......
本相是在超市扶梯上揭晓的。老周拎着打折食用油,遇见李明和他媳妇儿。隔着两米远,李明忽然扯开嗓门:“哎哟老周!八千块大佬也亲身买菜啊?”
李明忽然大笑起来,笑弯了腰,笑出眼泪:“早说啊!哥们儿差点让你吓出心脏病!”
他用力捶老周后背,捶得油瓶哐当响:“大伙儿都当你真拿八千呢!王胖子回家愁得失眠,张芳天天想念‘当年笔记白借了’......”笑声戛然而止,“你为啥要哄人?”
老周看着扶梯止境的光:“就想看看,这么多年过去了,我们之间还剩余什么。”
他们在地铁口分手。老周往东,李明往西。走出十步远,李明忽然回身喊道:“周日去西山看红叶!早上七点老地方调集——”
车流呼啸而过。老周没回头,只抬手挥了挥。秋风卷起金黄的银杏叶,扑簌簌落满肩头。
后来老周仍是去了西山。他单独走的野道,踩着露珠爬到山顶时,正好看见参观栈道上了解的身影。红枫似火,同学们挤作一团摄影,笑声惊起山雀。
李明最早看见他。隔着一山沟的红叶,他们静静对视了半晌。忽然,李明举起双臂,穿插过头顶——那是三十年前班运会上,他们约好的成功信号。
下山时手机响了,班级群里跳出李明发的相片:满地红叶拼成巨大的“3000+”。底下紧跟着一条所有人告诉:“本周六给周大学霸补过生日,补白:每人自带饭菜,回绝饭馆宰客!”


作者简介:高石柱,笔名索水笔翁,河南省荥阳人,退休教师。爱好文学,笔耕不辍,近年屡有拙作宣布在《郑州文学》《大河文学》《华夏作家》《今天作家》《郑州日报》《今世乡土作家》等刊物及《学习强国》、新华法治网、雷锋自愿服务宣传网、我国都市报都市报导、荥阳市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以及荥阳融媒体等网络站点渠道。